匆匆二十餘年（舊作）

最近答應東亞所所慶籌備小組，寫了一篇所慶感言後（近日貼出），勾起許多回憶，又找出了十年前（1997年4月）為歷史系寫的一篇感言，貼在這裏備忘。

　　一晃眼間，自民國六十年踏入政大以來，已歷二十六年，距畢業也有二十二個年頭。值此時刻，學妹（也是我的學生）要我在《史薈》上寫點東西，答應下來，但卻不知該說些什麼。這有點像寫回憶錄，但對一個功不成名不就的人來說，多少有點不堪回首。


　　「不堪回首」的緣故：第一，在學時勉強算是有點用功，購買史籍和上圖書館借書的量雖然還不少，但顯然在歷史的學習上並不得法，以致畢業時並未具備應有的基礎。更上層樓時讀的已經不是歷史。第二，當年總是自行其是，很少向老師請益，不懂得「挖寶」的好處。第三，同班同學畢業後各奔前程，泰半都已不知下落。即使當年最要好的幾個朋友，也失聯很久了。第四，二十餘年來政大校園的變化，用「滄海桑田」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，自己和同伴曾經踩過、踏過、坐過、躺過、聚會過、上課過的許多建築物和場地已經消失不見；記憶就像被蟲啃食過的樹葉般，已成殘缺片片。

畢業時我對前途是一片茫然的，那時還沒流行所謂的「生涯規劃」。我既不想教書，不想出國，也不想當個公務員，研究所沒考上，又不知一個歷史系畢業生能幹什麼。不過這樣的茫然被服兵役給延遲了。退役後找工作並不是一帆風順，但卻又回到政大擔任過行政人員。後來換過三個工作，最後才變成專職的教師。

這些年來，回首前塵總覺得歷史學在台灣給看輕了。如果說歷史是人類過去活動的紀錄，社會科學是研究人活動的各個領域的學問，那麼歷史至少涵蓋了整個社會科學的研究對象，只不過在時間上的「過去」和「現在」有出入而已。但是，時間是一個連續體：欲研究「現在」，莫不是從瞭解「過去」出發；而「現在」，總是會成為「過去」。這還沒有說到思想史、哲學史、藝術史、宗教史、文學史……等等。如果承認這個說法，那麼就可以想像歷史系的學生要承擔多麼大的任務了。如果容許我在這裡大膽放言，我敢說，整個政大的科系，歷史系是最難讀好的。

歷史系的學生常會問道，學歷史有什麼用？從短程看，除了到國中教書外，歷史的學習似乎沒什麼大作用。然而若放遠來看，就可以簡單地說，歷史的學習在增加對人，以及人與環境相互作用的瞭解。我們在觀察一個歷史事件時，不僅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，更重要的還在於探討這件事為什麼會發生。要回答「為什麼」的問題時，我們就必須瞭解當事人和他所處的客觀情境，當事人有什麼樣的主觀偏好，在他所面對的客觀情境中，他又有什麼樣的選擇。只有把人與環境的雙重因素考慮進去時，我們才真正能去解釋一個歷史事件。經過這樣的歷史訓練，學習者是受益無窮的。除了可以做為其他相關學科的基礎外，對歷史愈熟悉，就愈容易作為當下觀察的參考。每當我看到當代人物的言行和歷史人物若合符節時，真有穿越歷史的時間洪流進而看破一切的暢然快感。